母亲的天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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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张守银(卫辉市)

  妈妈个子不高,身板消瘦,皮肤一点都不粗糙。从我记事那时起,妈妈就是那黑白相间且典型的农村剪发头,一辈子都未曾改变。

  妈妈一生简朴,为人低调。对街坊邻居有求必应,从没有与邻居红过脸拌过嘴。生产队时代,妈妈是女强人,是同龄妇女中挣工分最多者之一。妈妈节俭、爱干净:我们吃饭时不能往外撒饭,也不能剩饭。妈妈几年不曾添一件新衣,几件衣裳是经常换洗的,虽褪了颜色,但很整洁,哪怕有一丁点脏,她都会用湿毛巾擦拭干净。我们姐弟三个的衣服,她看到有脏的地方,一定会把我们拽过去,擦拭干净才让出门。

  妈妈做事果断,从不拖泥带水。记得上世纪70年代初期,姐姐要出嫁了,妈妈张罗着给姐姐做嫁妆,最初与爸爸商量做四件嫁妆给姐姐。请来的木匠师傅将要收工的那天晚上,妈妈对爸爸说:“有点少,咱不能让闺女还没过门就被婆家看不起。”“那用什么做啊,咱又买不起。”爸爸很无奈地说。按我们家当时的条件,做四件就很不容易了,农村尚好的家庭才有可能陪送六件到八件。“那咱就先把辕杆料用了,平车先不做吧。”妈妈看来是有准备的。

  辕杆是做平车的重要材料,平车也叫架子车,是农村相当有条件的家庭才有的生产用具。有了架子车,拉土、送粪、收庄稼、压绿肥等不用再去肩挑。爸爸默认了,第二天,木匠师傅把家里的辕杆料锯开做了一个盆架。还剩下不多的木板,妈妈和木匠师傅计划着准备再给姐姐做个大箱子。

  木匠师傅比划来比划去,发现料还是不够。妈妈在院子里的捶布石台上坐了很久很久,突然,她匆忙跑进天井胡同里,拖出来一个像大号狼牙棒似的大树根。这是我和妈妈在围村堤外刨的,本来准备当劈柴烧火做饭用的。木匠师傅一脸迷惘,犹豫了好久总算下手划线开锯了。东拼西凑,姐姐的六件嫁妆做齐了。

  我结婚后第二年的一天,妈妈把我舅还有姨夫请到我家,给我兄弟俩分家。我家老院是北屋五间外带两间阁楼,还有三间东屋配房,有院落有围墙。新院算是我的婚房,五间平房,院落很小,没有围墙。妈妈与舅舅商量的本意,是让我哥最好分到老院,哥家人多。但他们只是想想而已,都是儿子,咬咬哪个指头不疼啊。

  一切准备就绪,准备抓阄儿确定。我刚踏进老院,听见妈妈在跟舅舅和姨夫说:“不知道老大有没有这个运气,他俩孩子都快长大了。”

  我纠结了一下,决定这阄儿不抓了,两处院落听妈妈安排,或让我哥挑选。妈妈看着我,露出微笑,似乎还有眼泪。我知道妈妈是在为这个结果,为我的态度而欣慰。

  哥哥的孩子要结婚了,需再建新房。妈妈对我说:“你哥要盖房子,我和你爸攒了点钱,想先给他们,盖房是大事,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。”“行啊。”我不假思索地说。“等你盖房时,也给你攒点。”妈妈接着说。

  一晃几年过去,我要买房了。一天,妈妈和爸爸来到我家,妈妈把用她那褪了颜色的酱色头巾包着的一包东西,塞到我的怀里,说:“一直没攒住钱,这一床缎子被面和一条毛巾被给你们吧。”

  我懂了妈妈的意思,为了一个所谓的承诺,拿出了压在箱底的“珍藏品”,我的心好疼!我抱着被面和毛巾被,说不出的心酸,深深地陷入沉思......

  这就是妈妈。她心里的秤是公平的,虽然没有文化,可她心似明镜,懂得什么时候该推谁一把。决不让任何一个子女掉队,这便是她人生的宗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