射干花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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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芭蕉雨声(新乡市)

  赵定河上游新荷初放,人们观荷成痴,将不起眼的射干蕾朵独留给我。成排栽植,临水而立,荷花岸边射干开,小花亦绽出大气魄。

  这里被称作南湖公园,我为荷花来过几趟。近期天旱,水生植物自然得意,岸坡墒气不足的射干,花朵稀稀落落,纤弱之态令人垂怜。

  一场雨,荷花水灵,射干也开心。未打开的花苞赶紧打开,开败了的,花瓣顺时针拧个劲儿,锁住新孕的蒴果上端,以防虫拱和雨淋。半枯的螺纹状“封口印”,自来旧色泽,比鲜花更如我意,隐隐散发岁月沉香。

  射干,古老的药材名,读yègàn,源于“仆射(púyè)”这个古官名,古药方也写作夜干。现代很多人读错了音。

  射干花远看像萱草花,天性却与开紫花的鸢尾相近,同属鸢尾科。叶片剑形,嵌迭状,如鸢的尾羽。射干也被称作凤翼、乌扇,皆与其独特的叶片形状有关。它的根茎入药,味苦性寒,归肺经,有清热解毒、消痰利咽的功效,《神农本草经》有详细记载。

  “桃李几何春已阑,杂生蘼芜与射干。”宋诗里散漫惯了的射干,没想到某一天会从山野走进城市,以花色悦人。它的茎秆细长,容易倒伏,有勤谨人甚而直接给它理个平头,以图秩序规范。若不被人为干预,草木会活得更自在。

  徒步穿越太行时,曾在深山见过高大的射干植株,颇有“射干蔽豫章”的气势。我站在它面前,想看花朵需仰头望。朵瓣肥实,蒴果威武高举。绿暗红稀的原始山林,野生射干明媚娇艳,是精灵一样的存在。

  它的花瓣其实是花被片,即,萼与瓣形态区别不明朗。六片橙红色花被片,散生着深紫红斑点,分内外两轮,周到地为传粉昆虫指明道路。雄蕊花药突出,雌蕊柱头分泌白色浆汁,贪食的昆虫爬来爬去,无意间帮着射干完成授粉。自然万物和谐共生,关系微妙。

  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,夏至倏忽而至,仲夏暖意递进一层。雨后放晴的河岸,湿热湿热的,水边闲人悠然自得,钓鱼的,玩泥巴的,拍照、直播、唱歌的,无不沉浸于忘我之境。

  我沿水坡草地逆流而上,慢慢溜达。柳影婆娑,荷花随河道蜿蜒铺排,浩浩荡荡。摇曳的茎叶翻出背面的白,微风捎来阵阵荷香。睫毛样密植的射干花,清秀灵动,始终守在花海两岸,自成一景。

  被人忽视的射干小朵,有着不可更改的精巧构设。不论憔悴、残缺或被人践踏贴附于地,都有它独特的气韵和价值。

  源头闸口打开,人民胜利渠的河水正滔滔下泄,浑浊的黄汤滋养出极干净的花朵。黑水鸡儿拖家带口穿梭于香蒲与青莲之间,一只小蛙在我脚边忽然起跳,落入阔大的荷叶心。它们表情天真,日子清淡。

  如此晏然的时光段落,不虚度太可惜,于是一个上午我都在花丛周围周旋,此岸到彼岸,累了就地委坐,湿、潮、虫蚁,一概不管。

  摄影以来形成了视觉思维,目光所及皆为镜框。有时仿佛看到莫奈笔下的油彩画意,心底软软的欢愉弥漫周身,消受不了,一时又无处释放。

  “仰偃草木间,世道随浮沉。”脸上汗水直淌,也想不起去擦,耐烦得很。这对于心气浮躁的我,是一种可喜的进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