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椿花

发布时间: 信息来源:


□芭蕉雨声(新乡市)

  窗外有棵树才好过日子,枝摇叶动,便觉虚空的人世有了真实的烟火气。

  书房外这棵香椿树有二十年树龄,因背阴,开花气力一般。前年一朵花没有,去年稀稀落落,今年忽然得了势,满树繁花(如图)。饱满的树冠,流金的花朵,香椿树的初夏时光好不惬意!

  香椿是我的伴,以它为参照,可观四季风华。

  花枝比往年更近我窗,风大时它凑过来,伸手可及。香椿芽没有被摘掉,成全了这金灿灿的花枝。植物开花很费能量,第一茬花芽损毁,再生侧芽不能孕蕾开花,所以看花还是吃椿芽,二者不可兼得。

  椿树原产我国,楝科香椿属,自古就是好树,有“百树之王”的美称。小时候大年初一,我们姊妹几个总是遵母命跑到后院去搂椿树许愿:“椿树椿树你姓王,你长粗来我长长。你长粗来作栋梁,我长长了上学堂。”

  古时候的椿树,特指香椿树,臭椿另有其名,叫樗,民间认为它不成大材,比如,樗栎庸材,自谦用词。香椿树则从先民崇敬的目光中一路走来,枝叶散发着悠久的文化气息。《庄子·逍遥游》记载:“上古有大椿者,以八千岁为春,八千岁为秋。”椿有寿考之征,椿庭,代指一家之主的父亲。可以解忧的萱草代指母亲。庭中椿,堂前萱,椿萱并茂,父母双亲平安康健。

  半个多月了,每日里看着香椿由花蕾慢慢变成花朵,内心充满期待。朵儿微小,花量庞大,每个梢头都伸出一枝肥硕的圆锥花序,花柄拱而垂坠,摇摇曳曳,如微风吹动的珠宝帘栊。

  花香很别致,细思忖,有点香椿嫩芽焯水后的味道。比鲜叶的清香气更沉郁、发闷。隔远了闻,似有若无,浓淡正好。

  近来椿花怒放,晚上散步,楼道内外花香弥漫。邻居喜欢栽种,小区内有好几棵高大的香椿树。若不关窗,早上醒来满屋都是花香味,顿觉有些侈靡之气。

  香椿是两性花,色白,花柱根部的橘红颜色,将花瓣映得透出粉头,而花药金黄,整串花序望上去便成梦幻般的浅金色。

  树上有乌鸫的小巢,斑鸠也常栖落一枝发呆,小麻雀嘴碎,喋喋不休。我铺在窗台的米粒,灰喜鹊扑来抢食,长尾巴无处安放。蜜蜂做事很有耐心,腿上花粉裹得老厚也不歇歇。如此画境,我命名为“椿花招雀图”。

  常隔窗望着花枝设想,若钻进树心,以雀鸟视角来看这纷繁人世,周遭繁茂的花枝晃荡着,优哉游哉,一棵树也许就是它们世界的全部。而树冠之外,诱惑与危险并生,出去闯荡,是为了更好地回到树上。

  我很想知道乌鸫、麻雀、斑鸠和灰喜鹊能否听懂彼此的话语。同类之间好说,跨类别的禽鸟,是不是各有各的语言系统?答案在椿树那儿。

  乌鸫需要孵卵,飞出去也跑不远,小心提防着我,伺机飞转回来。先落在旁枝上观察一番,与我的目光稍一对视,果断撤离。信任无法建立,懊恼也是徒然。

  若不是拍摄香椿花,我尽量离开窗口,坐下打字是没事的。雀鸟有自己的判断。

  窗外有椿,四时与自然同在,仿若置身山野林地。我常看的一枝被大风摧折,留下惨白的新茬,不过它已深入我心。应了阳明先生那句“天下无心外之物”,我心怀椿花,椿花才有了形色和气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