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是一盏灯

发布时间: 信息来源:


□许新霞(新乡市)

  想起了母亲,我就想起了那盏灯。那是一盏挂在床头上方的煤油灯,如黄豆大小的灯焰仿佛春天的太阳,驱散了冬夜的寒冷和黑暗......

  上世纪70年代末,豫北平原的小乡村,还未开始实行农田承包责任制,社员们依然过着挣工分的大集体生活。白天,大家跟着生产队队长去地里干活,或挑水积肥,或间苗除草。晚上收工,累了一天的男劳力几乎是吃过晚饭便倒头就睡,但各家的女人们却要趁着入睡前给一家老小洗涮缝补。没有通电的村庄里特别安静,只有零零星星的灯光从窗户和小院里透出来,柔柔的,暖暖的,格外温馨。

  母亲是一个很勤劳也很要强的人。父亲身体不太好,常年在郑州工作,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就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。吃过晚饭,厨房拾掇好了,那盏灶台上的煤油灯被母亲拿到了堂屋,和八仙桌上的另一盏煤油灯放到一起,哥哥姐姐便坐下来开始写作业,我也煞有其事地拿出翻了好多遍的小人书开始看。这时候,母亲要不在旁边洗涮缝补我们的衣服和鞋子,要不就坐在织布机上织布,梭子灵巧又飞快地被她从经纬线间来回传递着。偶尔,母亲会站起身用缝衣针挑一下灯芯,灯光就明亮了许多。墙壁上映照出我们四个人的身影,和粘贴在上面的年画融在一起......

  等哥哥姐姐去睡了,母亲便拎着一盏煤油灯,牵着我来到套间床上。她把煤油灯挂在床头屋梁上垂下来的铁钩上,一边从针线笸箩里拿出厚厚的鞋底子纳起来,一边给我讲故事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,梦里,依稀有各种各样的有趣场景:有十二生肖开会,有红军打仗,还有对着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大快朵颐的我......

  母亲是什么时候睡的,我不知道,母亲是什么时候起床的,我仍然不知道。记忆中,每次把我唤醒的,都是早饭的香味。母亲心灵手巧,简单的蔬菜,一经她的调制会变得美味可口。邻居们常说她是我们村子里最能干的,煤油也是用得最多最快的。当然,我们兄妹三个也是同龄人中穿得最整洁最别致的。

 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,好像一夜之间,农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村子里架起了高高的电线杆,家家户户通上了电。我家也陆续添置了自行车、缝纫机、电风扇和录音机。母亲变得更加忙碌了,像有使不完的力气,屋里的电灯一直亮到很晚。她常常给我们说:“现在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了,你们几个一定要好好学习,有知识有文化了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。就是种地,还要讲究科学种田呢。以后,肯定还会有更多更先进的好东西造出来。”当时已读小学的我总是立刻给出回应:“放心吧,妈,这次考试我又是全班第一。”母亲听了笑着说:“你们生在了好时候,不愁吃不愁穿,只要用功学习就行了。但是一定要记住,不管以后读书还是干活,都要勤谨(老家土话勤劳的意思)不能懒,人一懒,就像灯灭了一样,一辈子就瞎了。”

  可惜,母亲积劳成疾,在1985年秋天病逝,没有看到她向往的“楼上楼下,电视电话”的幸福生活。今天,层出不穷的电子产品充斥着我们的生活,让我们感受到了科技发展的便利。夜深人静时,我会时常想起母亲给我猜的那个谜语:“一个物件儿并不大,三间堂屋盛不下。”谜底就是“灯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