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的父辈

□郭杰（获嘉县）

　　父亲今年72岁。

　　去年夏天，父亲忽然生病了，腰疼得厉害。

　　起初，他是谁也不愿告诉的，只有母亲知道。他总觉得我和弟弟工作忙，不能连累我们，他更觉得自己曾经硬朗的身体是不会出问题的。

　　直到疼得不能下床走路，他有点恍惚了，“这怎么可能？”

　　我和弟弟终于说服他来到医院。

病房里，住着一个和他同样年纪的老人。作为病友，他们聊得甚好。

　　老人姓李，比父亲小几个月。熟识后，我叫他李叔。李叔的病床挨着父亲的病床。李叔是从农村过来的，膝盖疼了半辈子，但一直不辍农耕。“我年轻时，一个人背喷雾器一上午打5亩地庄稼的农药不成问题，现在还种着十来亩地呢，等我的膝盖好了，正好赶上秋收，一点不耽误干活。”李叔黑红的脸，洋溢着骄傲，深深的皱纹纵横布满脸庞。

　　“我年轻时在部队拉练，大冬天那么深的泥沼，我是第一名到达！还单手砍断过8块瓦片呢。我一个人把我们家的房子盖了起来，我在工地给人家看图纸看设计，那可是从不马虎。”父亲毫不落后地述说着自己在家说了很多遍的辉煌历史。说到这些，他的胳膊总会抬起来，眼睛看着对方，格外兴奋，声音整个楼道都能听到。

　　李叔的闺女是在他动手术时才过来的，闺女进病房就是一顿数落：“咋不早告诉我？你自己能行？老了还逞强！”“这不是没事嘛，你天天忙生意，今天动手术，身边得有人，就叫你了，不能耽搁你的事。”李叔急着解释。

　　李叔的手术很成功，半个月后出院了。临走前他对我父亲说：“老哥，你也很快能出院了！”

　　“那是，那是，我这没啥大毛病。”父亲轻松又担心地说。

　　可是，父亲的腰还是忽好忽坏，走不了几步，就会疼。

　　他开始变得急躁。

　　“这啥时候能好？老李可能都开始上庄稼地干活了！”他再也不提自己年轻时的勇猛了。我知道，父亲怕他不能再为我们做什么，怕自己真的是老了。

　　父亲一下子变得很落寞，经常懒得说话。

　　“腰椎病需要静养，你不要总急着下床走动、干活，只有配合医生，才会好得快。”我和弟弟总是这样劝他，医生也这样开导他。

　　他开始意识到，或许是真的老了。

终于，他说：“好吧，我好好躺着。”从初夏到深冬，整整6个月。父亲终于能下地走动了，也能干些简单的家务了。

　　他又开始向别人提起自己年轻时的故事，眼里又有了光。

　　这就是我们的父辈。他们吃苦耐劳大半辈子，勤勤恳恳。过度的劳累提早损害了他们的身体，而他们却把这些作为自己的人生功勋。养大了儿女，却很少要求儿女照顾、陪伴；老了，却从不愿服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