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岸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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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芭蕉雨声(新乡市)
定国湖的彼岸花开了,特意搭公交车赶过来,却已错过盛花期,多半开败枯萎,朵儿结出了青色蒴果。
彼岸花这个名字,最初从文艺作品里获知,它的神秘模样只能存在于想象中。近些年城市绿化好了,它由彼岸悄悄走近我身旁。
彼岸花、曼珠沙华分别为日语和梵语音译,它的中文名叫石蒜花,为我国原生品种,长江流域一带适宜生长,农历七月的早秋时节花开绚烂,是很出色的地被植物。
石蒜喜半阴,野生植株常在溪边荒坡的石缝扎根,地下鳞茎形如蒜头。石蒜花名朴素,慢慢被虚幻唯美的彼岸花抢了风头,小说、歌曲、电影,更是渲染了彼岸花的魔性,让人心生好奇。
水面辽阔,环湖草木繁盛,我依然在草坡林地找到几处石蒜花丛,鲜红的花色十分抢眼。一根独莛擎一束花,没有叶子。花开不见叶,叶萌不见花,花与叶生生相错,永不得见。石蒜花的这个生长特性,与佛家“情不为因果,缘注定生死”的说法相合,从而被人赋予忧郁悲凉的意味。花色如血染,传说是开在冥界彼岸的唯一的花。
石蒜花在我国有近两千年的栽培历史,古人对石蒜花有着温柔明朗的认知与解读,这种传统的植物文化,不该被覆盖与遗忘。
石蒜为石蒜科石蒜属,常见的同科植物如水仙、洋葱、葱莲等等,都有着相似的地下球状鳞茎。它的花莛像是忽然从地面冒出来的,人们直呼它“平地一声雷”,花名深含锐不可当的生命爆发力。纤细的莛上花掌为伞形花序,有四朵五朵的,我见到的多为六朵花。怒放时,花被片自然反卷,花蕊和花柱辐射状探伸出去,花丝屈曲如龙爪,也叫龙爪花。秋夜星月之下,花药闪亮如灯,金灯花,应该是它最具文墨气的名字,入诗入词。
金灯花现代一般指忽地笑,即黄花石蒜,但从古典诗文可以看出,金灯花特指开红花的石蒜。唐朝女诗人薛涛写道:“阑边不见蘘蘘叶,砌下惟翻艳艳丛。细视欲将何物比,晓霞初叠赤城宫。”篱下阶前,红花光彩若霞光初照,叠映在青城山的赤城阁上,亦真亦幻,令人深思。
赤城宫为道家圣地,凝神观花,领悟“清虚自守,卑弱自持”的道家思想,金灯花成了指引心路的灯盏。道家重视金灯花,可追溯到秦汉时期,曾被视作天上花,道观内外常见种植。
“金灯玉柱归天上,何事生来小槛前。”赤花比金灯,碧茎比玉柱,宋诗里的石蒜花依旧鲜丽辉煌,红色给人希望和力量。至于那些幽冥隔世之气,到了明清时候才渐渐由外而内浸漫过来,彼岸花也从此被叫响。
我眼前的金灯花,茎秆青绿转为紫褐,花色赤红的少,多为破旧的淡红,老茎残花收入镜头,图影意外地呈现出色彩斑驳的油画质感,古韵悠长。
花叶缘何不相见?简单说,它们适应的气候不同,叶子耐寒不耐热,盛夏到来之前就枯掉了。花朵却喜暖畏寒,夏秋孕蕾绽放,白露秋分时日花谢结子,籽粒饱熟落地,茎秆倒伏化作泥浆,天气也凉下来了。暮秋,叶芽萌生,丛生蒜苗样,叶片因地下鳞茎养分的支撑而凌冬不凋。
石蒜花、金灯花、彼岸花,花名是人起的,花叶并不介意,遵循自然规律,该开开,该落落,四季更迭,生生不息。
我只将植株看作它本身,独自走进林地来看花,心底并无凄怆之情,反而欢喜莫名,流连半日不舍归。如此古老珍贵的植株,堪称“中国郁金香”的美誉。
傲然一根独莛,高举烈焰似的花朵,丝丝舒展,片片执着,任人附会与寄情。它是平凡的,也是不凡的。